她把月光攒起来

       在荣升“母亲”角色的第二年,才终于明白那句“成为妈妈以后更想妈妈”。
       母亲是故乡最固执的节气,年年为我守着返青的时辰。作为多年的基层搬砖人,跟母亲的沟通方式是电话,跟她相聚总是在年底。结婚生子以后,把孩子交给她,我就继续上工地了。她不觉得带一个幼小的孩子是多么劳累和辛苦,她说看着我的孩子仿佛看到了我小时候,她还有机会把小时候没有完整给我的,给我的孩子弥补上,她觉得很开心。沈从文老先生写他的母亲:“瘦小、机警、富于胆气与常识”;贾平凹说:“我妈在牵挂着我”;胡适说“她是慈母兼任严父”。而我的母亲,接替了我原本应该扮演的角色,正在把幼小的“我”重新养一遍。
       她是被生活揉皱的纸,却始终为我折出最挺括的船帆。且不说这三十年来她为我付出的一切,就好比去年年底,母亲要回老家了,她在出门前帮我哄睡了孩子,煮好了饭菜,晾完了衣服,下楼时还顺手扔了垃圾。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,母亲在的时候我可以永远是个孩子,母亲不在,外边的风雨都肆虐向我。
       她是时光里永不褪色的绢帛,补在我人生所有破损的缺口上。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回在路口遇见有老人乞讨,她从兜里掏出全部的钱让我恭敬的放到老人手上,她说以后你要是在路边见到乞讨的老人和小孩,能帮的就帮一把。后来的我虽然平凡,母亲教导的善良却一直刻在骨子里。五年级的时候我这榆木脑袋突然开窍,数学拿了一回高分,但是被老师冤枉说抄袭,最后重考一遍才止住他的谩骂,月光下母亲看到我红肿的眼睛,牵着我的手冲进了学校要说法,那是我头一回觉得她凶,还嗓门可大。她告诉我,人的内心都会有偏见,既然这根刺已经扎在你心上了,无论多难咱们都要把它拔出来。直到今天我仍然感激她没有让被冤枉的那天成为我的人生污点,反而使我性格更加坚韧,错了要改正,对的就坚持。
       她把自己熬成灯油,却说我才是她生命里那截不灭的灯芯。以前电视上有句广告词说母亲是超人,她哪里是超人呢,她只是爱我和爱与我有关的一切罢了。以前我总觉得她的身影布满了我的人生轨迹,但仔细想想,她的人生如果是一张旧报纸,那一定写满了我的故事,就是一辈子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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