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我妈妈尝尝

“是不是给你妈妈买的?”当身边的朋友再次问出这句话,我正忙着把和田土月饼和沙枣花蜂蜜打包装箱,没有迟疑的回了句“嗯”。是的,我想把所有认为好的东西都让我妈妈尝尝。
记得小时候,家在湘南的农村里,妈妈有一辆“松鹤”牌自行车,前边是个白色的篓,后边是焊的铁座子,篓里装着水果、零食,小小的我被包裹在垫着棉花的后座里,骑上十几公里把我放到外婆家,她再去棉纺厂上班。
20世纪90年代初,电话还没有普及。妈妈给在广东打工的爸爸打的每一通电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,每天攒够一两句想说的话,攒够半个月,挑一个堆满思念的下午,去村口的小卖部,掐着点在短短的几分钟把重点讲完。不过大多数是些雷同的话题,比如“家里一切都好”“我会把家里照顾好,不用担心”。那个年代的人,似乎内敛含蓄到学不会抒情,更何况妈妈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,从小到大的苦日子把她的情感磨得粗粝。
18岁上大学的那年,是我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,因为离家近,每周都坐大巴车回家,爷爷指责来回折腾怎样费钱,妈妈不语,只是轻轻碰了碰我的手,我看向她的眼睛,她在告诉我“听着就好不要顶嘴”,然后悄悄把路费也一并转在生活费里。自从开始上班挣钱,虽自认为已经是一个“独立的个体”,但是对妈妈的依赖却还是很深。曾经有一段最难熬的日子,不止是“吃三睡五干十六”的身体折磨,还有无形的精神打击,心里有块巨石压着,我喘不过来气。每天看着下班的时间,一到点马上把妈妈的电话拨通,从家里的水稻聊到隔壁奶奶家的大黑狗,从池塘边的芭蕉说到河堤的杨柳,说到院子里我们一起种下那棵桂花树,她说今年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,香味绵延但就是飘不到我那里。
2019年底我在项目留守值班,穿着白色的防护服背着半人高的消毒桶在消杀,同事帮忙拍了照片我觉得很有纪念意义便转发到了家庭群里,没过多久妈妈打来电话,接通以后是带点哽咽的声音,酝酿了好久说了一句“照顾好自己”。
2020年,我第一次带男友回家,妈妈兴奋地问我“他喜欢吃什么?主食是吃米饭还是面条?还要准备些什么?”
2022年我领结婚证了,爸妈一起开车陪着我们去的民政局,面对工作人员的恭喜,妈妈脸上说不出的欣喜。
2023年我的孩子同样出生在湖南,出手术室的一刻先看到的是妈妈的脸,我听到妈妈对护士说“孩子让爸爸先抱,我看看我女儿”。
后来,我从阿拉尔给妈妈邮寄新鲜的苹果,从可克达拉给她邮寄树上杏干,从四川绵阳给她邮寄“抿甜”的车厘子,再邮寄和田的大枣和核桃,我从居住过的每个地方给她寄去特产。次数多了以后身边的朋友见我买东西邮寄都会习惯性的问我“是不是寄给你妈妈?”,我说“是的,给我妈妈尝尝。”
我也长成了一个不善表达的大人,我也在学着她爱我的方式爱她。她从未说过想我,更未直接开口说爱,但几句简单的话语里,藏着旧时炉火,温暖着光阴。要经历许多年月的洗礼,才可窥得爱的秘密,剥开表面朴实无华的装饰,看穿那底下深藏的、滚烫的思念和爱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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