廉洁

文/贾敏
 

洁白的墙，无尘的案，清透的窗。这世上总有些事物，天生便与污浊不相容。譬如新雪，沾不得半点尘土；又譬如明镜，容不下一丝阴翳。廉洁亦如此，它本是一种天性，是一种无需言说的存在方式。

人心之初，大约都是清澈的。就像孩童不识得何为贪欲，亦不解何为私心。他们只是睁着明净的眼睛，望着这个尚未被太多定义的世界。那时的善与恶，不过是最简单的分别：甜的果子好吃，苦的药难咽；母亲的笑温暖，陌生人的怒目可惧。廉洁在这样的心灵里，不过是一种自然的呼吸，如同清晨的露珠依附在草叶上，不假思索，亦无须赞美。

然而岁月渐长，人心便如一方白绢，渐渐染上了颜色。那些曾经明净的眸子，学会了闪烁；那些曾经直率的言语，懂得了迂回。廉洁不再是天性，而成了一种选择，一种需要咬牙坚持的品格。人们开始赞叹廉洁，正如同赞叹稀世的珍宝，恰恰说明它的难得。同样的，当一样东西需要被特别标榜时，便意味着它已经成了例外而非常态。

廉洁者往往孤独。不是他们远离人群，而是人群自动与他们保持距离。世人看待廉洁的目光中，总掺杂着几分不解，几分怀疑，甚至几分隐隐的敌意。一个过于洁净的存在，总让周围人不由自主地检视自己衣襟上的污渍。于是便有了疏远，有了流言，有了那种微妙的排斥。廉洁者行走在世间，如同持烛夜行，烛光愈亮，愈照见四周的黑暗。

真正的廉洁，其实与道德高标无关。它不是刻意为之的清高，而是无法忍受自己灵魂上的污点。就像眼睛容不下一粒沙，廉洁者无法容忍良心上的一点尘埃。他们保持清洁，不是为了给人看，而是为了在夜深人静时，能够坦然面对自己。这种自我要求，远比任何外界的监督更为严格。廉洁本应如呼吸一般自然。当它成为需要大力倡导的品质时，恰说明社会的某个部分已经病了。一个健康的环境里，廉洁不应是罕见的标本，而应是寻常的风景；不应是被表彰的特例，而应是默认的准则。
窗明几净处，自有清风来。廉洁者不需要丰碑，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，就是对这个浑浊世界最温柔的提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