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琐记

文/王植雯
 

端午又至，街上卖艾草与菖蒲的摊子忽然多了起来。青绿的枝叶捆成小束，横七竖八地堆在三轮车上，五块钱一把。卖者多是郊区的老农，皱纹里夹着汗珠，手指甲缝里嵌着泥土。城里人匆匆而过，偶尔驻足，买一把回去插在门楣，算是应了节令。

超市里的粽子早已堆积如山。咸蛋黄、鲜肉、豆沙、蜜枣，各色馅料包在翠绿的粽叶中，真空包装，整齐排列。价格从十几元到几十元不等，包装愈显精美，粽叶的清香却愈淡薄了。收银台前排着长队，人们低头刷着手机，将粽子随手丢进购物车，如同购买一包洗衣粉般随意。

小区里倒是有几个老太太还在自家包粽子。她们坐在树荫下，面前摆着泡好的糯米和棕叶，手指翻飞间，一个个棱角分明的粽子便成型了。小孩子围着看，问东问西，老太太们便絮絮叨叨讲起"屈原投江"的故事。孩子们听得半懂不懂，只惦记着锅里将熟的粽子香气。

电视里正播着龙舟比赛的新闻。十几条龙舟在江面上劈波斩浪，锣鼓喧天，好不热闹。镜头扫过观众席，人们举着手机拍摄，却少有人真正在看比赛。社交媒体上，"端午安康"的祝福铺天盖地，配图多是网上下载的龙舟图片，千篇一律。

傍晚时分，我路过一家快餐店，看见几个外卖小哥蹲在门口吃盒饭。他们头盔未摘，工作服上还印着平台的标志。其中一人忽然从兜里掏出个小粽子，剥开咬了一口，笑道："老家寄来的。"其他人便凑过去，你一口我一口分食起来。那粽子没有超市里的精致，米粒粘在棕叶上，他们却吃得格外香甜。

夜色渐浓，高楼大厦的灯光次第亮起。某扇窗户里，或许正有人对着电脑加班；某个阳台上，或许正有人独自饮酒。端午的月光静静地照着城市，既照着一家门上枯萎的艾草，也照着外卖箱里冷掉的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