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巷

文/王植雯
 

雨下得不大不小，恰够将青石板路洗出一种幽暗的光泽。我撑着伞，走在这样的小巷里。巷子很窄，两边的灰墙夹出一道曲折的线，向远处延伸开去。

墙角生着些不知名的野草，在雨中显得格外青翠。雨水顺着墙缝往下淌，在砖面上画出歪斜的痕迹，像是谁用蘸了水的毛笔随意涂抹的。偶有一两处墙皮剥落，露出里面更老的砖，那颜色倒比外层的更沉着些。

拐角处蹲着一只花猫，毛色灰白相间，被雨水打湿后显得瘦骨嶙峋。它并不怕人，只是抬眼看了看我，又低头去舔爪子。那双眼睛在暗处闪着黄绿色的光，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煤油灯。

巷子深处飘来一阵油香，是某户人家在煎鱼。这气味混着雨水的潮湿，竟生出几分暖意来。我循着味道望去，看见一扇半开的木门，门楣上贴着褪色的春联，红纸已经泛白，但"福"字的轮廓还清晰可辨。

雨忽然密了些，打在伞上的声音变得急促。我加快脚步，却不小心踩进一处水洼，溅起的泥水沾湿了裤脚。这让我想起儿时也是这样，每逢雨天总要把衣服弄脏，回家少不得挨一顿数落。如今再没人管束，反倒觉得那责备声里藏着几分怀念。

前面有家杂货铺还亮着灯，昏黄的灯光透过雨帘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方模糊的光影。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，正坐在柜台后打瞌睡，头一点一点的，像在附和着什么无声的节奏。货架上摆着些瓶瓶罐罐，在灯光下泛着微光。

雨中的巷子比平日安静许多，连脚步声都被雨水吸收了去。只有檐角滴落的水珠，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，一声接着一声，不紧不慢地数着时光。

我走到巷口时雨停了。收起伞，发现伞面上积了一层细密的水珠，轻轻一抖，便都滚落在地。回头望望走过的巷子，灰墙黑瓦在雨后显得格外干净，像是被谁精心擦拭过一般。

这巷子我走过许多次，唯有今日觉得它格外不同。或许是因为雨，让寻常景物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意味。那些平日里熟视无睹的细节，此刻却显得分外清晰。

天色渐晚，巷子里陆续亮起灯火。一扇扇窗户透出的光亮，在湿润的空气中晕染开来，像是宣纸上化开的淡墨。我站在巷口，忽然不想急着离开，就这么看着暮色一点点吞没这条雨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