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河子讯(通讯员 杨冰杰)塔吊的探照灯扫过晾衣绳时,老张正把洗好的工装搭上去。绳子是用废电线接的,绷在临建板房的两根立柱之间,风一吹,蓝布衫子和迷彩裤就撞在一起,窸窣响像有人在小声说话。
“张师傅,借个洗衣粉。”新来的小周抱着盆脏衣服跑过来,裤脚还沾着下午拌砂浆时蹭的灰。这小伙子刚从职校毕业,脸嫩得很,第一次上工地时,见着钢筋上的锈都嫌扎手。
老张从床底下拖出半袋“强力去油”,袋子上印的模特早褪成了模糊的色块:“省着点用,这玩意儿洗工装还行,洗你那白T恤可不行——去年老李用它洗汗衫,领口直接烂了个洞。”
板房里亮起三盏节能灯,灯管嗡嗡响。墙角的电扇转得慢悠悠,吹起地上的木屑和水泥灰。老李盘腿坐在床上,正用锥子扎劳保鞋的鞋底——后掌磨透了,他准备塞块橡胶垫进去。“小周,今儿绑钢筋时咋老走神?”他头也不抬,锥子“噗”地扎透帆布,“王工骂你那阵,我看你脸都白了。”
小周的脸果然红了,搓着衣角嘟囔:“我妈打电话,说我爸在老家盖鸡棚摔了,想让我回去……”“摔得重不重?”老张递过个小马扎,“盖鸡棚哪有盖大楼稳当?你爸要是知道你在这学技术,将来能当技术员,保准不让你回。”
隔壁板房传来咳嗽声,是老刘。他前阵子支模板时闪了腰,现在每天吃止疼片。“我说你们,”老刘的声音飘过来,“明儿早上下料,记得把那批新钢筋多量两遍,别跟上次似的,短了两公分还往上绑。”
“知道了刘哥!”小周应着,忽然笑了,“前儿我看见监理拿着咱们绑的钢筋拍照,说要当样板呢。”
老李“嗤”了一声,把扎好的鞋往地上顿了顿:“那是咱手艺过硬。想当年我在城里盖地标楼,钢筋绑得跟算盘珠似的,监理瞅了三趟,愣是挑不出错。”
风从板房缝隙钻进来,带着远处搅拌站的柴油味。老张摸出半包烟,给老李递了一根,自己也点上一支。烟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明灭,把三个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忽长忽短。
“小周,”老张吸了口烟,烟圈慢悠悠飘向天花板,“你爸摔了,我先给你凑两千块钱应急。等这栋楼封顶,咱拿了奖金,你再还我。”他顿了顿,指节敲了敲床板,“这工地看着糙,可只要肯干,啥坎儿过不去?你看这楼,从地基到现在快二十层了,不也是一砖一瓦码起来的?”
远处的打桩机“咚”地响了一声,震得板房顶上的铁皮“咔嗒”动了动。老李把烟蒂摁在鞋底,起身拍了拍小周的肩膀:“明儿早点起,我教你看钢筋图纸。这玩意儿学会了,将来走到哪都吃香。”
夜渐渐深了,板房里的灯一个个灭了。只有塔吊的探照灯还在转,把工地照得像片星子落满的场院。明天一早,这里又会响起钢筋碰撞的叮当声,响起灰浆车轱辘的咕噜声,响起那些带着乡音的吆喝声——那是比任何语言都实在的,日子往上长的声音。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