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,向来是文人墨客笔下之宠儿。我亦不能免俗,每每见竹,总要驻足片刻,看它如何将一身青翠挺立于天地之间。
竹之生长,不择地而居。山麓水畔,石罅墙隅,但得一隙之地,便可抽枝展叶。初出土时,不过寸许,俨然一稚子,然而不数日便蹿高丈余,节节向上,颇有不可阻挡之势。其生长之速,竟使观者疑为目眩。
竹之形貌,四时如一。春来不争艳,冬至不凋零。风雨过处,它俯身相让,风息雨止,复又挺立如初。我尝见暴雨中之竹,千万叶片承着水珠,弯腰及地,似乎已不堪重负;然雨霁云开,水珠滚落,它便一节一节地直起腰来,竟不见丝毫损伤。此等韧性,非他木可比。
竹之声韵,尤为清奇。风过竹丛,飒飒作响,非丝非竹,而自成天籁。静夜独坐,听竹声穿窗而入,时而急促如雨打芭蕉,时而舒缓如情人私语。古人云“竹解心虚即我师”,此声入耳,果然使人心头尘虑为之一洗。
竹之用处,更是不胜枚举。农人伐之为篱,渔人削之为竿,墨客裁之为纸,艺人刻之为笛。甚至其笋亦可食,其叶可包粽。一竹之身,自顶至踵,无一废弃。它将自己悉数奉献于人,而人取之亦不觉其尽,因其生生不息,今年伐之,明年又发,永无竭时。
然而竹之真风度,不在其形,不在其声,亦不在其用,而在其“虚”。竹中空,而能容;外直,而能挺。中空故能纳风蓄雨,外直故能昂首向天。此等品格,暗合东方处世哲学——外圆内方,柔中带刚。观竹之人,若能悟得此理,便可谓不虚此行了。
我每每立于竹前,总觉它虽静默不言,却已将万千道理道尽。它不羡松柏之高大,不慕桃李之芳菲,只是静静地生长,静静地奉献,静静地老去。这般风度,岂是凡俗草木所能及?
竹依旧立在那里,千年如一日。而看竹的人,换了一代又一代。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