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城讯(通讯员 马鑫)去年整理衣柜时,我翻出了一件深蓝色的旧棉袄。布料早已磨得发亮,袖口和领口处还打着两块颜色略深的补丁,针脚歪歪扭扭,像极了父亲平日里笨拙的模样。指尖触到棉袄里层时,还能摸到一块硬邦邦的补丁——那是多年前父亲骑车送我去车站时,摔在雪地里磨破的地方,也是我第一次真正读懂他的日子。
那年我要去外地读大学,开学前一天突然下起了雪,鹅毛似的雪片裹着风,把天地间搅得一片白。父亲执意要骑电动车送我去火车站,说打车太贵,“省下的钱你买两本习题册多好”。我那时正是爱面子的年纪,看着同学家长开着轿车送站,再看看父亲那辆掉了漆的电动车,心里竟有些别扭,只含糊地说“不用,我自己能去”。父亲却没听,早早把我的行李箱绑在车后座,又把这件深蓝色棉袄往我身上裹,“雪大,别冻着”。我嫌棉袄样式老气,偷偷把拉链往下拉了半截,他看见了,也没说什么,只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,一圈圈绕在我脖子上,直到我连呼吸都觉得闷。
出了小区门,风更猛了。父亲躬着身子蹬车,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很快就积了一层白。我坐在后座,脸贴在他的后背,能感觉到他脊背随着蹬车的动作一挺一挺,也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,混着风“呜呜”的响。路过一个下坡时,车轮突然打滑,我还没反应过来,整个人就跟着车往前倾——父亲猛地回过头,用胳膊把我往身后护,自己却连人带车摔在了雪地里。
我赶紧爬起来去扶他,看见他的棉袄肘部破了个大洞,里面的棉絮混着雪渣露出来,手腕也擦破了皮,渗出血珠。我鼻子一酸,说“都怪我,非要自己去就好了”。父亲却笑着摆手,先去看行李箱有没有摔坏,又把破了的棉袄脱下来,反过来裹在我身上,“我不冷,你别冻着”。他的手冻得通红,指尖还在发抖,却执意要继续骑车。我抱着那件带着他体温的破棉袄,看着他重新跨上车,脊背比刚才更弯了些,雪花落在他露着的胳膊上,很快就化了,留下一片片湿痕。那一刻,我突然想起小时候,他也是这样,下雨天把伞都往我这边倾,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;我生病时,他连夜背着我去医院,脚步再急也没让我颠一下。原来那些我以为“笨拙”的关心,从来都没少过。
到了火车站,父亲帮我把行李箱拎到候车厅,又反复叮嘱我“到了学校记得报平安”“天冷了要加衣服”“别总熬夜看书”。我看着他袖口磨破的毛衣,还有冻得发紫的耳朵,突然说不出话来。他好像察觉到我的情绪,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快进去吧,车要开了”。我点点头,转身往检票口走,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——他还站在原地,看见我回头,又挥了挥手,嘴角带着笑,雪花还在他头发上落着,像撒了一层霜。
后来我把这件棉袄带回了学校,找裁缝补好了肘部的破洞,一直放在衣柜里。去年冬天,我把棉袄寄回了家,附了一张纸条,让父亲天冷时穿。没过几天,母亲给我打电话,说父亲收到棉袄后,天天都穿着,逢人就说“这是我儿子给我补的,暖和”。我听着母亲的话,又想起火车站那个雪天,父亲弯着腰骑车的背影,还有那件裹在我身上的破棉袄。原来父亲的爱,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言语,而是藏在一件旧棉袄里,藏在一次笨拙的保护里,藏在那些他没说出口,却做了一辈子的小事里。
现在每次回家,我都会帮父亲把这件旧棉袄拿出来晒一晒。阳光落在深蓝色的布料上,暖融融的,就像他当年裹在我身上的体温。我知道,这件棉袄会一直陪着我们,就像父亲的爱,从来都没离开过。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