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很好，下次还来！

说来也怪，北京这两个字，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分量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远方游人的心上。这大约确是每个中国人都有的一个情结了，我自然也不能免俗。于是，趁着十一，便与朋友一拍即合，来了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

初到北京的第一日，几乎是被一种仪式般的冲动推着走的。凌晨两点的天安门广场，已远非“热闹”二字可以形容。那是一种无声的、黑压压的潮水，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，每个人都成了这潮水里的一朵浪花，被一种共同的、近乎朝圣的情绪托举着。秋夜的凉风颇有劲道，一阵阵刮过，却吹不凉那一张张热切盼着的脸庞。我们挤在人群里，前后左右都是陌生的呼吸，然而心却仿佛朝着同一个方向跳动。当那天色由浓墨般的沉黑，渐渐化作一种透亮的蟹壳青时，一种肃穆的寂静便笼罩了下来。终于，那支熟悉的旋律猛地撕裂了晨曦，那一抹鲜红便在千万道目光的护送下，庄严地、一寸一寸地，与初升的太阳一同攀升至顶端。那一刻，胸中涌起的热流，竟让我有些鼻酸；那不仅是一面旗帜，更像是一个民族从长夜里醒来的、沉重的呼吸。

升旗的激昂过后，心绪一时还难以平复。我们随着散去的人流，懵懵懂懂地穿过了天安门那幽深的门洞。仿佛只是一步，便从一种宏大的叙事，踏入了另一段沉静的历史。门洞下的风凉飕飕的，带着陈年木石的气息。眼前便是北长街了。与广场上的喧腾相比，这里简直像个睡意未醒的梦。路是静的，两旁的槐树也是静的，筛下细碎而温柔的晨光。我们慢慢地走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清冽的空气里回响。

路的尽头，便是景山。山不算高，拾级而上，并不费力。待登上那最高的万春亭，转身一望——整个人便像被施了定身法，怔住了。眼底下方，便是那一片赫赫有名的紫禁城了。晨光正好，金黄色的琉璃瓦铺展开去，连绵起伏，宛如一片凝固了的、波涛汹涌的金色海洋。那一片金，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红色宫墙规整地分割着，显得秩序井然，又气象万千。远处，现代化的楼宇在薄雾中勾勒出淡淡的天际线，与这古老的宫殿群默然对望。我扶着冰凉的栏杆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方才在广场上感受到的那种澎湃的情感，此刻都沉淀了下来，化作了一种悠远的喟叹。数百年的光阴，帝王的雄心，宫人的寂寞，似乎都凝结在这片无声的、巨大的屋顶之下了。它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，任云卷云舒，看人来人往。

这白日里的庄严与静默，终究要被市井的烟火气融化。后来几日，我们便刻意地躲开了那些鼎沸的名胜，钻进了蛛网般的胡同里。北京的好，这时才真正地显露出来。它藏在清早早点摊上那块刚出锅的糖油饼里，一口咬下，那“咔嚓”的脆响和滚烫的甜意，能一直暖到心底；它裹在什刹海的晚风中，那风带着水汽的凉，钻进你的衣衫，拂去一日的疲乏；它也落在故宫那高高的红墙投下的、长长的斜影里，当你用手触摸那粗糙的砖面，便能感到历史那冰凉的体温。

来去总是太匆匆。那没逛够的胡同，没骑够的自行车，心里便不免存了些许念想。但这念想，似乎也并不全是遗憾。也罢，那未曾尽兴的，便都留给下次罢。这么想着，离意便也淡了。北京很好，下次还来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