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念阿勒泰的雪

文/于瑞乌鲁木齐的冬日常常被天气预报里的“小雪”牵动心绪,可雪花总像迟来的信笺,迟迟不肯飘落。每当这时,我总会格外想念阿勒泰的雪——那片曾落在我青春里,带着温度的洁白。

2007年6月,暑气刚在校园里漫开,我和男友就揣着对“第一份工资”的期待,提前告别还在举行“散伙饭”的同学,坐着长途汽车从乌鲁木齐奔赴哈巴河县。车窗外,沿途的草木正盛,绿意从城市边缘一直铺向远方,可越靠近阿勒泰,风里就多了几分清凉,心里也多了一份忐忑。一夜颠簸后,晨光刺破车窗时,客车徐徐进站,让人温暖的是,单位领导早已等候在门口,笑着接过我们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:“路上累了吧,我们先去吃早餐,然后去宿舍歇歇,下午办公室人员给你们买被褥,明天正式上班。”那句简单的话,像一缕暖阳,瞬间融化了初到异乡的陌生与局促。当晚,男友单位的欢迎聚餐更让我们彻底卸下心防,新同事端着饮料围过来,说“欢迎加入,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”,同事们一一自我介绍,姐姐们的笑靥比桌上的热菜还暖,哥哥们聊着当地的趣事,拘谨在喧闹的畅谈中悄然消散,我知道,这座边境小城,会是我们青春里的另一个“家”。

在哈巴河的日子,温暖总与雪相伴相生。每逢节假日,本地同事从不会让我们这些外地年轻人孤单,总是热情地邀请:“走,去家里吃顿姐姐做的饭!”哈萨克族同事的新年里,我们跟着老同事挨家拜年,门打开,扑面而来的是奶茶的醇香和手抓肉的热气,包尔萨克脆得掉渣,主人削上一块羊屁股上的肥肉递过来,说“第一块给尊贵的客人”,拜年的我们说着“新年好”的祝福里满是真诚。

政府为我们这些外地大学生安排了专属宿舍和食堂,同一栋楼住着几十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,我们很快褪去生疏,成了彼此异乡最亲的人。周末会在宿舍里做饭,每人做一道拿手的家乡菜,聊着校园往事、工作困惑,也憧憬着未来的日子,也会结伴在县城闲逛,沿着公路走到郊区像草原一样广阔的湿地草甸。秋天走进白桦林,躺在金黄的落叶上面看暖阳。朋友间生病时的嘘寒问暖、相互关照,生日时的惦记,遇到烦恼时的倾诉,无聊时的疯玩,这份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的感情,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愈发深厚,成了我们在这座小城最坚实的依靠。

阿勒泰的雪,那雪不像别处的仓促,总带着几分从容,慢悠悠地从天空飘落,把整个小城裹成一片纯净的白。雪是松软的,踩上去会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像青春里轻快的旋律。每个下雪的清晨,我和舍友裹紧围巾,踩着积雪去上班,行人稀少的街道上,只有我们的脚印和飘落的雪花作伴;周末时,又约着好友去公园拍照,洁白的雪地在阳光下亮得晃眼,我们笑着、闹着,把雪球抛向空中,任雪花落在发梢,青春的活力在雪地里尽情绽放,每一张照片里,都藏着最明亮的时光。
两年后,我们离开哈巴河县,可阿勒泰的雪,却成了心底抹不去的牵挂。如今16年过去,虽然中间回去几次,都是夏季,匆匆忙忙,没有再感受过阿勒泰的雪。每到冬季,看到乌鲁木齐迟迟不落的雪,就会想起那片洁白松软的雪,想起雪中并肩上班的舍友,想起冒雪去同事家赴宴时,门后那盏暖黄的灯和满桌的热气。

原来,不是因为雪爱上一座城,而是因为城里的人,让那片雪有了温度。如今我在乌鲁木齐,想念的从来不是雪,而是雪落时,阿勒泰给予我的所有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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