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哥拉工地上的家书

润泽：
      见字如面。此刻安哥拉的夜空缀满了南十字星，爸爸妈妈在非洲蛙声与虫鸣交织的夜晚，用铅笔在工程图纸背面给你写下这封信。虽然你暂时还认不全这些字，但奶奶会慢慢念给你听。
      爸爸这边的工地像你搭的乐高城堡一样，每天都在长高。清晨我戴着白色安全帽检查动力房施工时，总有当地工人用葡语喊“Engenheiro Zào”（赵工）。他们教我跳舞时，我就教他们写“中国”和“安哥拉”——上个月我们在安哥拉的红土地上画出了两国国旗的图案，非洲兄弟们说这是“混凝土上的彩虹”。虽然爸爸的葡语还带着兰州牛肉面馆的腔调，但现在已经能讲明白钢筋绑扎的奥秘了。
      妈妈每天要整理的文件摞起来比你的小书桌还高。上周给三十多个安哥拉员工办完社保手续后，我发现他们的名字都和植物有关，就像你的名字“润泽”饱含着雨露滋养的期盼。昨天，特意买了葡式蛋挞，和当地姑娘们分享时，她们教我唱生日歌的安哥拉版本，我只能跟上几个音节，不过很多时候是不需要语言的，有颗想交流的心就够了。
      记得临行前爷爷说的胡杨树吗？我们在红土里种下从兵团带来的杨树苗时，非洲工友也种下他们的面包树。现在树苗们肩并肩站在机场跑道旁，根须在地下悄悄握手。就像爸爸的施工日志里记着葡语单词，妈妈的考勤表旁贴着安哥拉谚语，不同颜色的手在同一张图纸上画出未来的形状。
      五一劳动节这天，妈妈把去年你在学校得的“劳动小能手”奖状压在办公桌玻璃板下。回想起爸爸在航站楼安装最后一块钢构时，恍惚看见六岁的你正在云端骑着平衡车——等这座用中国标准建造的机场完全通航那天，你就能乘着钢铁大鸟，沿着我们亲手丈量的经纬线，飞进爸爸妈妈在非洲种下的春天。
      照顾好爷爷奶奶阳台上的君子兰，就像我们每天给工地新栽的蓝花楹浇水。你的每张画我们都贴在集装箱宿舍的墙上，那些歪歪扭扭的飞机和太阳，比安哥拉的晨曦还要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