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遇见,所以热爱

  你去过那种全是陡崖峭壁,山石嶙峋的地方吗?

  我从小就生活在那里。人们的居住地散落在低谷之中,围绕在河流边上,当你上街赶集时,需要翻过一座又一座山,直到进入那拥挤的小镇,你会发现自身依然身处山中。有时候我很喜欢这样的地貌风景,他的高山幽谷,仿佛像一个学者深邃的目光,只是看上一眼,便会被他的谈吐所吸引。又或者他的隐蔽,让你感觉像是隐世居士一般,寄情山水之间,远离世俗纷扰。

  在我生命中的二十三个年头里,我从 未离开贵州的怀抱,即使对祖国的大好河山知之甚少,但我始终未对贵州的山水风光产生厌倦。相反,我对它的险峻美、幽深美始终抱有欣赏的态度,这是大自然在 这片土地上鬼斧神工的浓厚一笔。直到有一天,我遇到了一个来此地旅游的外省人士,他让我心中一直坚持的信念产生了动摇。当时,他站在观景台上,眺望着、高呼着、沉醉着眼前的一切。这让我不自觉地产生了些许自豪感,便上前寻求搭 话:“您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风景,以前没见过吗?”“当然,我的家乡在北方的平原上,我过去从未踏出那里一步。”他转过头,一脸兴奋地指着那些山,对我说道:“别说山了,连个小土丘都没有,最高的就是我们的房子了!”

  我继续问道:“那真的很遗憾,如果给你一个机会,你会愿意待在这里吗?”“我……我不会,遇见这里,我很幸运,所有的风景其实都是站在高处,才能看到它的至美宁和,要是生活在这里,我怎么能一直保持欣赏的眼光呢。”外乡人犹豫了一下,接着反问我:“你呢?你去过别的地方吗?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?”

  对于他的回答和一连串的反问,我沉 默了,因为我始终待在这里,无法完全理解他的意思,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。一瞬间,我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有了疲惫感,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,那时,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走出去看看。而选择跨省工作,对我这样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来说,算是一种独特的旅游方式,至于去往何方,一切随缘。

  毕业之后,没有多少清闲的功夫,一路的高铁坐到广东,又一路的高铁坐到湖北。由于时间紧迫,很遗憾我没能去仔细地看看南方的地貌风景,只有火车窗边急速闪过的画面,能让我在大脑里轻微地素描几笔,所有的期待只能放在我要工作的目的地——湖北天门,一个和贵州截然相反的地方。下了火车,走出车站,再乘坐半个小时的汽车便可到达目的地。那短短的半个小时,我仿佛成为当年来到贵州的那个外乡人,身体从半躺着变成了坐立着,同样对着眼前的风景眺望着、高呼着、沉醉着。

  我无法用详细的文字同你描述,但我可以换另一种说法分享我当时的喜悦。试想你过去要抬头才能仰望天空,这样的天空是参差不齐的,因为大山的尖角有着它本身的锋芒。而现在,你甚至不需要抬头,你的视线就能随着那蓝色的天际线无限延展,与绿色的田野汇聚成一道优美的弧线。我不自觉地深吸了几口气,如果说贵州是深邃的学者,不问世俗的隐世居士,那天门就是胸怀豪放的江湖侠客,而这千湖点缀,稻秧荷叶轻举,又感觉携有三分秀气。这样前所未见的风景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上,只一眼,便喜欢上了这里。

  在天门项目上一个月的时间里,夏季高温并没有因为秋天的到来而退去。这里的人们早上五六点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,上街卖菜,嘶哑吆喝,只为避开炎炎灼日。而我们项目上的同事,每天依旧头顶热晒,穿梭于水泥钢筋的丛林之中,在湖边构造起一道道水利工程,尽心尽责地完成每一天的工作。试问这里的人们,包括我们这样的“外乡人”,又有多少闲暇时间来欣赏天门的美呢?尽管贵州的山很高,谷很深,水很急,作为风景它是独一无二的,但过去它带给贵州人的无奈也是刻骨铭心的。这片凹凸不平的土地,在它的阻挠下,限制了当地的经济发展,很多人都是贫苦家庭,抬头望见的不过是那被大山围剿的四角天空。作为读书时代的少年,是没有太大的感触的,但父辈们争斗了一辈子,早已与它们难舍难割。

  身似客,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,此中人,往往多是辛酸苦辣。但是,我们依旧热爱着我们所在的地方,无论是故乡还是他乡,尽管它有缺陷,却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,既是风景,也是生活,既是欣喜,也是依靠。遇见的每一个地方,唯有热爱它,才会遇见一个更好的自己,看到更好的风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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