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廉基石

　　工地的晨光总是来得早。天还青黑着，搅拌机已经隆隆地响起来，惊飞了路边树梢上停栖的麻雀。工友蹲在钢筋堆旁，用长满茧子的手摩挲着螺纹钢的凸起，像在检查某种古老的密码。

　　记得刚参加工作时，我在格库铁路项目担任技术员，也是这样的黎明。混凝土车排着队等待进场时，我看到有个劳务队长手里拿了一条“黄鹤楼”，烟盒里还夹着别的东西。我隐约看到一个薄薄的信封......顿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父亲作为乡村泥瓦匠常说的一句话：“楼歪了能扶正，人歪了可就立不直了。”

　　“这条路越来越平整，越来越宽广了。”同事的话语将我拉回了现实，此刻，望着项目正在施工的场景，看着毕业多年的自己，眼睛里依然闪着光，就觉得自己没有入错行，小时候，我总是跟在父亲身后，学父亲刮腻子、砌墙......那时候家里的墙上还挂着“百年大计”的毛笔字，一直不理解家里为什么会挂一副这样的字。后来，我去外地读书，在城市的角落到处都能看到这几个大字。

　　现在，工地上都换成电子标语了，但有些东西总不该变。回想起轰动全国的长沙“混凝土”事件。培训期间，有幸亲眼见过那种砂石，在显微镜下能看到盐结晶像贪婪的小牙齿。后来倒下的不止是那几面渗水的墙，还有某位总工胸前的党徽。此刻我蹲下身，抓了把正在输送的砂石摊在掌心，砂粒从指缝漏下时发出细碎的声响，像某种诚实的坦白。

　　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安全帽上。我翻开日志，墨迹在纸上游走成钢筋般的直线。远处，新来的大学生正用全站仪复核轴线，红色激光点稳稳钉在定位桩上，像一颗不会游移的良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