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兴勇
本站通讯员:鲁兴勇
中铁十五局二公司

康皓微记叙散文一组

—— ——康浩走遍中国之新疆作品选(4)



《铁道兵战士军旅征途永青春》 

一、铁龙穿天山

南疆铁路从大沿河启程,像一柄锋利的剑,刺向天山的胸膛。  

盘山隧道如巨龙之脊,在岩层深处蜿蜒。风钻的嘶吼震碎亘古的沉寂,爆破的回响惊醒沉睡的峡谷。我们以钢钎为笔,以汗水为墨,在坚硬的花岗岩上书写壮丽的诗行。穿越啊拉沟时,山风裹挟着雪粒灌进领口,像无数细小的刀锋划过皮肤。八轮胎的悬崖上,吊桥横跨深渊,工人们腰系绳索悬空作业,身影如崖壁上的岩羊,轻盈而坚韧。  

和静县的杏花开了,粉白的瓣落在钢轨上,被疾驰的工程车碾成春天的印记。焉耆县的骏马从铁路旁掠过,鬃毛飞扬,仿佛与火车赛跑。当铁轨终于铺到巴音布鲁克草原时,九曲十八弯的开都河正倒映着晚霞,牧人的鞭梢甩出清脆的弧线,惊起一群水鸟。  

而我们的目的地,是天山南麓的重镇——库尔勒。塔什店军营的灯火在夜色中亮起,像散落的星子。在这里,我白天随连队穿越刚贯通的隧道采风,夜晚伏案疾书,将铁轨延伸的轨迹,化作稿纸上的墨痕。  

二、博斯腾湖的馈赠

博斯腾湖是戈壁的明珠。夏日里,湖面波光粼粼,渔船推开碧浪,鲤鱼跃出水面,银鳞闪烁如散落的硬币。我们常来湖畔休整,洗去满身尘沙。入夜站岗,见渔火点点,恍惚中竟分不清是星星坠入了湖水,还是渔火飞上了银河。  

孔雀河则温柔得多。她蜿蜒流过库尔勒,像一条碧绿的绸带。我常在河畔读书、写信,胸前挂着照相机,挂包里装着厚厚的稿纸,把战土们的雄姿装进胶卷摁进文字里。维吾尔族老汉赶着羊群经过,”他捋须点点头:“这个当兵的厉害,亚克西!”  

三、戈壁书桌 

戈壁滩是严苛的。烈日炙烤,风沙肆虐,连胡杨都蜷缩着枝干求生。可我们的学习从未停歇。帐篷里,晨光里,昏黄时,勤奋的写作扫战士们的英雄事迹发给《铁道兵报》和十多种报刊杂志社,战士们讨论铺轨技术和冒着酷暑施工的照片不断又各大报纸刊登,鼓舞了官兵们的士气。我还同战友们背诵探讨唐诗宋词,时不时写首边塞诗活跃了报纸的版面,也丰富了知识享受了写作的乐趣。我有个四川老乡,在我的引响下也念叨起李白的“明月出天山,苍茫云海间”,他还说等复员了,要带家乡的姑娘来看看南疆铁路和爬爬天山。  

我的“书桌”,有时是书桌,有时是一块平整的戈壁石。有时是膝盖,走到哪儿就创作到哪儿。有时候趴在地上写稿时,蜥蜴常从袖口爬过,沙粒窸窣落进钢笔缝隙。有几次狂风骤起,稿纸被卷上天,像一群白鸽四散飞去,我顺风去追稿子。首长却笑着对我说:“小康算了,别追了,就当给戈壁投稿了!”  

四、葡萄架下的古丽 

维吾尔姑娘古丽,是团部的邻居。她爱穿艾德莱斯绸的花裙,红黄交织的纹路如火焰流淌。星期天我和战友们去她家作客,她在葡萄架下,随着十二木卡姆的旋律旋转,裙摆绽开成盛夏的花朵。战士们围坐鼓掌,我看到有一个人偷偷将一朵野花夹进日记本。  

有一回,我们帮老乡收葡萄。古丽摘下一串无核白,塞进我手里:“兵哥哥,甜不甜?”我点头,她却忽然指着我的军装:“这里要是有一枚勋章就更完美。”我愕然,她狡黠一笑:“会的,你一定会有的。”  她的吉言很灵验,年底果然兑了现,我的勤奋换来了一个三等功!

五、雄鹰与地平线

年轻的铁道兵,是戈壁滩上的雄鹰。我们测量、爆破、铺轨,把青春锻造成比天山更长的平行线。黄昏收工时,常看见真正的鹰在云端盘旋,它们的影子掠过钢轨,像在检阅我们的作品。  

多年后,当我乘坐火车穿越南疆,听见车轮与铁轨撞击出熟悉的节奏,忽然泪流满面。窗外,塔什店隧道幽深如故,博斯腾湖碧波依旧,而当年的战友,早已散作满天星。  

可我知道,那条铁路仍在延伸——  
它通向远方,也通向永不褪色的青春。  

2004年4月1 6日
 《开都河上铸青春 》

一、焉耆的馈赠

焉耆,这座被天山雪水滋养的绿洲小城,像一块碧玉镶嵌在南疆大地上。草原辽阔,骏马奔腾,牧人的长调在风中飘荡,与开都河的涛声交织成古老的歌谣。维吾尔族姑娘古丽娜尔常骑着枣红马从河边经过,艾德莱斯绸裙摆被风吹起,宛如一朵盛开的石榴花。她总爱在黄昏时对着河水梳辫子,发梢沾着晚霞的金粉,让年轻的铁道兵战士看得出了神。  

草原上的野花不知名地开着,紫的、黄的、白的,散落在绿毯上,像繁星坠地。牧羊人阿卜杜勒说:“这些花啊,是开都河的眼泪变的。”我们不懂,他却眯起眼睛笑:“河水冲走了多少故事,最后都开成了花。”  

二、奔腾的开都河

开都河从巴音布鲁克草原奔涌而下,九曲十八弯,像一条银色的哈达飘落在焉耆大地上。河水湍急,撞击着岸边的岩石,溅起雪白的浪花,发出雷鸣般的轰响。夏季汛期,河水暴涨,裹挟着泥沙奔腾而下,仿佛要撕裂一切阻挡它的东西。  

我们常在河边测量水文,冰冷的河水没过膝盖,刺骨的寒意直钻骨髓。班长说:“这河水啊,比钢刀还利,可咱们铁道兵的骨头,比石头还硬!”有一次,新兵小李被急流冲倒,险些卷走,幸亏被岸边的老胡杨树根拦住。爬上岸后,他哆嗦着说:“这河……是想吃人吗?”老兵拍拍他的肩:“它吃不了你,咱们还得吃定它——大桥非得从它身上跨过去!”  

三、开都河大桥

开都河大桥,是我们用青春浇筑的彩虹。  

桥墩扎根河床,钢筋铁骨刺破激流。浇筑混凝土时,我们日夜轮班,机器轰鸣,震得耳膜生疼。寒冬腊月,河面结冰,工人们凿开冰层,跳进齐腰深的冰水里作业,皮肤冻得青紫,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,可手上的活一刻不停。  

桥身一天天升高,像一条巨龙从河面腾起。某个清晨,第一缕阳光洒在桥面上,镀了一层金辉。古丽娜尔骑着马来到工地,仰头望着大桥,惊叹道:“这桥……是你们用手捏出来的吗?”我们笑了:“是用命拼出来的。”  

四、胡杨林的守望

开都河畔的胡杨林,是沉默的见证者。  

秋天,胡杨林一片金黄,落叶飘进河里,随波逐流,像无数小小的帆船驶向远方。我们常在林中休息,靠着树干啃干粮。胡杨的枝干扭曲遒劲,树皮皲裂如老兵的手掌。有人说,胡杨生而千年不死,死而千年不倒,倒而千年不朽。班长听了,吐出一口烟圈:“咱们铁道兵,也得有这个劲儿。”  

有一回,沙暴来袭,黄沙遮天蔽日。我们蜷缩在胡杨树下躲避,风沙抽打着树干,发出鬼哭般的啸叫。风暴过后,胡杨依旧挺立,只是树根旁多了几道新刻的痕迹——不知是谁,用匕首在树上刻下“铁道兵在此”四个字。  

五、雾凇幻境 

冬季的开都河,有最迷人的雾凇。  

一夜寒潮过后,河畔的树木挂满冰晶,枝条裹着银装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宛如琉璃世界。我们呵着白气,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去上工。古丽娜尔裹着厚厚的羊毛披肩,拎着一壶热奶茶跑来,挨个给我们倒上。热流滚过喉咙,冻僵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。  

“你们看,多美啊!”她指着雾凇惊叹。我们却望着桥墩上凝结的冰凌发愁——工程不能停,冰层必须凿开。钢钎砸在冰上,碎冰四溅,像散落的钻石。古丽娜尔摇摇头:“你们这些人,眼里只有铁疙瘩,不懂欣赏美景。”班长咧嘴一笑:“等桥修好了,你天天看,看个够!”  

六、营房里的梦 

河畔的营房,低矮简陋,却盛满了年轻的梦。  

夜晚,煤炉烧得通红,我们在灯下写家信、学技术,或争论哪个省的姑娘最漂亮。四川兵说川妹子辣,山东兵说鲁姑娘贤惠,河南兵不服:“俺那儿的闺女,眼睛比开都河还水灵!”争到激烈处,班长一嗓子吼过来:“吵啥吵?明天还干不干活了?”  

有时,古丽娜尔会带着烤馕和葡萄干来看我们。她坐在床边,听我们讲家乡的故事,眼睛亮晶晶的。“等桥修好了,我要坐火车去北京!”她憧憬地说。我们笑她:“那你得先学会说普通话。”她不服气,磕磕绊绊地念:“北——京——欢——迎——你!”满屋子哄堂大笑。  

七、青春作证 

大桥合龙的那天,全团欢呼。  

钢铁的巨龙横跨开都河,连接两岸。我们站在桥头,望着脚下的河水依旧奔腾不息,忽然有些恍惚——这条河,吞噬过我们的汗水,也托起了我们的骄傲。古丽娜尔骑着马从桥上跑过,裙摆飞扬,像一面胜利的旗帜。  

多年后,当我再次站在开都河大桥上,列车呼啸而过,汽笛声震碎寂静。河边的胡杨依然挺立,雾凇依旧年年绽放,只是当年的战友早已四散天涯。  

可我知道,我们的青春,早已和这座桥一起——  
凝固成开都河上永恒的风景。  

2004年2月9日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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