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多重奏

  乌鲁木齐讯(通讯员 吉敏)六月的骄阳悬在穹顶,麦田里每一根麦穗都挺直了腰杆,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。农人踏进麦浪,磨利的镰刀划过之处,饱满的麦秆顺从地伏倒,发出磁磁的轻响,如大地低沉的叹息。汗水结成盐霜挂在父辈们的额角,他们弯腰的姿势仿佛一张张紧绷的弓——每一粒麦子都是射向生存靶心的箭**。突来的暴雨骤然而至,人与牲畜在泥泞中仓皇奔逃,麦捆如落难的小矮人散在田垄间。待风雨初歇,驮麦的骡队便蜿蜒于崎岖山道,尘土混着人声、铃铛与嘶鸣升腾,宛如一幅古老的农耕长卷在天地间铺展。

  田野的金黄尚未褪尽,自然的调色盘又泼洒出更蓬勃的生机。池塘中荷叶如碧翠的华盖铺展,荷花从缝隙间探出头来,或红或粉,蜻蜓轻点花尖,蝴蝶在瓣叶间翩跹起舞。蝉鸣从浓绿的梧桐叶底渗出,起初怯生生,继而汇成夏日的盛大交响,应和着稻田里的蛙声。暖风掠过树梢,送来栀子甜郁与槐花清芬,也催熟了枝头的馈赠:荔枝的红纱裹着晶莹玉肉,黄杏在阳光下晕染金霞,杨梅的汁液如凝固的紫血。最酣畅的莫过于井水湃过的西瓜,刀锋轻落,“哔剥”脆响,鲜红沙瓤化作舌尖奔涌的甘泉,沾染了孩童的白衫。

  校园长廊的紫藤花荫下,油纸伞在细雨中轻轻旋开。长发少女回眸一笑,欲言又止的神情凝成少年心中多年不散的雾霭。六月是成长的里程碑与离别的渡口。幼儿园里,孩子们以画笔梳理“情绪小怪兽”的纷乱心绪,粉色的温暖终将覆盖离别的忧伤;中学门口,结束高考的少年们抛起课本,纸页如白鸽飞过漫长的白昼——那是夏至留给青春最慷慨的光照。毕业照定格了年轻的笑颜,信笺承载着未尽的絮语,在“勇敢者之夜”的星空下,他们以稚嫩的笔迹写下:“愿重逢时你我皆光芒万丈”。

  暮色四合,晚霞给麦垛镶上金边。炊烟在村落上空袅袅升起,农家小院里飘散着新麦馒头的香气与酒瓮的醇芳。蒲扇轻摇的夏夜,人们聚在院中竹榻上,看流萤划破幽蓝的夜幕,听老人讲述古早的传说。端午的龙舟号子仍在江面回荡,艾草的清冽与糯粽的甜香缠绵在湿润的空气里。而此刻的都市阳台,有人独坐二十二层高处。智能家居的微光隐现,他静待朝暾染红江水,恍然彻悟:所谓“活在当下”,不过是在云卷云舒间咬定青山。

  六月如一位千面之神,将丰饶与告别、酷烈与温柔糅合成生命的原浆。它让麦粒归仓,让荷花出水,让少年扬帆远行,也让凡人于井畔瓜香中尝到永恒的甜意。当我们穿过这鎏金的岁月长廊,终将懂得——所有的成长,皆始于六月的炙热淬炼;所有的远方,皆成于足下的深耕不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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