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
文/潘立军
办公室的电风扇又在嗡嗡作响时，我总会想起阜康天池的风。那风里裹着雪水的清冽，松针的微苦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，关于时光的味道。
第一次与天池相遇，是工作第五年的夏天。那会儿单位的老班车刚过阜康市区，就开始在山路上喘粗气。柏油路像条被晒软的黑带子，缠在起伏的山梁上，车轮碾过碎石子的声响里，总夹杂着发动机吃力的轰鸣。有人扒着车窗看山，说这路陡得像要竖起来，司机师傅回头笑：“别急，到了山顶，保管你们忘了这累。”
果然。当班车终于拐过最后一道弯，天池像块突然展开的蓝宝石，猝不及防地撞进眼里。没有售票处，没有指示牌，甚至连像样的台阶都没有，只有一条被游人踩出的土径，蜿蜒着通向水边。那会儿的天池是敞开的，像个慷慨的主人，接纳着从城里涌来的避暑人。我们单位的人找了片松树林铺开塑料布，搪瓷缸里泡着砖茶，面包就着黄瓜，笑声能惊起水边的水鸟。远处的博格达峰还戴着雪帽，倒映在池子里，连风都变得小心翼翼，怕吹皱了这幅画。有人脱了鞋往水里走，刚沾到水就尖叫着跳回来——那雪水融成的湖，凉得能冰透骨头。
第二次去天池，已是十几年后。车子换成了四驱越野车，盘旋上山时稳当得很，当年班车喘粗气的路段，如今只需要轻打方向盘就能掠过。快到山顶时，一道栏杆横在路前，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笑着递来门票。“现在规范啦，”同行的山东老乡接过票，眼睛却早被远处的景色勾走，这水怎么这么蓝？跟咱们那儿的湖完全不一样。"
他说得没错。天池的蓝是有层次的，近岸处是透明的浅蓝，像融化的冰块；往深处去，渐渐染成孔雀蓝，再远些，竟成了墨蓝，仿佛藏着什么秘密。我们在湖边的蒙古包里坐下，手抓肉的香气混着奶茶的醇厚漫出来。老板娘说，现在游客多了，她们从山下搬来，靠着这好景致过日子。老乡举着酒杯站起来，对着博格达峰比划：“这山真俊，顶着雪呢，咱们那儿七月哪有这光景。”那天我们待到日头西斜，看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，才恋恋不舍地发动车子。后视镜里，天池渐渐缩成一块碎金，嵌在群山褶皱里。
再遇天池，是今年春节。车刚到景区门口，就被拦住了——昨晚下了场大雪，上山的路结了冰，景区临时关闭。我和家人站在刻着“天池”二字的石碑前拍照，雪花还在飘，落在睫毛上，凉丝丝的。停车场里整整齐齐停着百十辆车，游客们三三两两地在雪地里撒欢，孩子们堆的雪人戴着红围巾，倒像是景区新添的景致。
“以前哪有这么讲究，”我指着远处的游客中心向同行的儿子说，“那时候是踩着泥路往湖边走，现在连台阶都是防滑的。”确实，售票处变成了气派的玻璃建筑，上山的路铺着防滑垫，指示牌上标着海拔和温度，连卫生间都带着暖气。虽然没能上山，但站在山脚下看雪，也有别样的滋味。博格达峰在雪雾里若隐若现，像位蒙着面纱的老者，而天池，就藏在他的衣襟里，等着天晴时再露真容。
回程的路上，我想起这三次相遇。从老班车的喘息，到越野车的平稳；从无拘无束的野趣，到规范有序的景致；从一群人的喧闹，到一家人的闲逸。天池好像没怎么变，博格达峰依旧，湖水依旧，风里的清冽依旧。变的，是我们走近它的方式，是岁月留在我们身上的痕迹。
或许，风景从来都不只是风景。它像面镜子，照见我们走过的路，遇见的人，还有那些悄悄溜走，又在某个瞬间突然清晰的时光。就像此刻，窗外的空调还在嗡嗡响，但我只要闭上眼睛，就能听见天池的风，带着雪水的清冽，松针的微苦，轻轻吹过来。
第一次与天池相遇，是工作第五年的夏天。那会儿单位的老班车刚过阜康市区，就开始在山路上喘粗气。柏油路像条被晒软的黑带子，缠在起伏的山梁上，车轮碾过碎石子的声响里，总夹杂着发动机吃力的轰鸣。有人扒着车窗看山，说这路陡得像要竖起来，司机师傅回头笑：“别急，到了山顶，保管你们忘了这累。”
果然。当班车终于拐过最后一道弯，天池像块突然展开的蓝宝石，猝不及防地撞进眼里。没有售票处，没有指示牌，甚至连像样的台阶都没有，只有一条被游人踩出的土径，蜿蜒着通向水边。那会儿的天池是敞开的，像个慷慨的主人，接纳着从城里涌来的避暑人。我们单位的人找了片松树林铺开塑料布，搪瓷缸里泡着砖茶，面包就着黄瓜，笑声能惊起水边的水鸟。远处的博格达峰还戴着雪帽，倒映在池子里，连风都变得小心翼翼，怕吹皱了这幅画。有人脱了鞋往水里走，刚沾到水就尖叫着跳回来——那雪水融成的湖，凉得能冰透骨头。
第二次去天池，已是十几年后。车子换成了四驱越野车，盘旋上山时稳当得很，当年班车喘粗气的路段，如今只需要轻打方向盘就能掠过。快到山顶时，一道栏杆横在路前，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笑着递来门票。“现在规范啦，”同行的山东老乡接过票，眼睛却早被远处的景色勾走，这水怎么这么蓝？跟咱们那儿的湖完全不一样。"
他说得没错。天池的蓝是有层次的，近岸处是透明的浅蓝，像融化的冰块；往深处去，渐渐染成孔雀蓝，再远些，竟成了墨蓝，仿佛藏着什么秘密。我们在湖边的蒙古包里坐下，手抓肉的香气混着奶茶的醇厚漫出来。老板娘说，现在游客多了，她们从山下搬来，靠着这好景致过日子。老乡举着酒杯站起来，对着博格达峰比划：“这山真俊，顶着雪呢，咱们那儿七月哪有这光景。”那天我们待到日头西斜，看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，才恋恋不舍地发动车子。后视镜里，天池渐渐缩成一块碎金，嵌在群山褶皱里。
再遇天池，是今年春节。车刚到景区门口，就被拦住了——昨晚下了场大雪，上山的路结了冰，景区临时关闭。我和家人站在刻着“天池”二字的石碑前拍照，雪花还在飘，落在睫毛上，凉丝丝的。停车场里整整齐齐停着百十辆车，游客们三三两两地在雪地里撒欢，孩子们堆的雪人戴着红围巾，倒像是景区新添的景致。
“以前哪有这么讲究，”我指着远处的游客中心向同行的儿子说，“那时候是踩着泥路往湖边走，现在连台阶都是防滑的。”确实，售票处变成了气派的玻璃建筑，上山的路铺着防滑垫，指示牌上标着海拔和温度，连卫生间都带着暖气。虽然没能上山，但站在山脚下看雪，也有别样的滋味。博格达峰在雪雾里若隐若现，像位蒙着面纱的老者，而天池，就藏在他的衣襟里，等着天晴时再露真容。
回程的路上，我想起这三次相遇。从老班车的喘息，到越野车的平稳；从无拘无束的野趣，到规范有序的景致；从一群人的喧闹，到一家人的闲逸。天池好像没怎么变，博格达峰依旧，湖水依旧，风里的清冽依旧。变的，是我们走近它的方式，是岁月留在我们身上的痕迹。
或许，风景从来都不只是风景。它像面镜子，照见我们走过的路，遇见的人，还有那些悄悄溜走，又在某个瞬间突然清晰的时光。就像此刻，窗外的空调还在嗡嗡响，但我只要闭上眼睛，就能听见天池的风，带着雪水的清冽，松针的微苦，轻轻吹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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