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壁雨韵里的乡愁与骄傲

文/郑涛

 
雨声先是细碎地叩击，继而连成一片潺潺的韵律，敲在活动板房的彩钢顶上，竟像极了故乡庙宇里的磬声。墨蓝色的字迹在施工日志上渐渐晕开，指尖便染了淡淡的蓝，像缀着露水的蝶翼。窗外，斜扫的雨丝在玻璃上划出纵横的痕迹，仿佛大地无声的脉络——不知不觉，在轮台产业园的第一个秋天就已来临。

初至西域时，胃是最先反叛的。而今却已习惯就着风沙咽下抓饭，甚至能品出皮牙子拌面里隐藏的甘甜。只是每逢雨夜，还是会想起母亲烙饼时面团摔在鏊子上的噼啪声，那声响比机械的轰鸣更让人心安。

雨幕中的施工场地已初具规模。银灰色的管道在戈壁滩上蜿蜒伸展，像一条沉睡的钢铁巨龙。工友们穿着工装，在雨中清理施工便道，他们的身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，恍若现代版的工匠。西域的秋雨总带着几分侠客的凌厉，雨珠子砸在安全帽上如战鼓雷鸣，全无华北细雨润物的温柔。

我们挤在工棚里暂避风雨，复盘着方才的检测数据。有人轻声哼着家乡小调，有人捧着保温杯慢慢啜饮。雨声与远处机械的嗡鸣交织，谱写着工业与自然的二重奏。视频接通时，母亲正晾晒红辣椒，说父亲新换的犁头翻起的泥土黑得发亮。我将手机镜头缓缓扫过窗外，让她看看雨中绵延的银色管线，说这里的晚霞比故乡的更绚烂，却悄悄藏起被烈日灼伤的痕迹。

雨势渐收时，西天山竟扯出一道虹桥。已安装的管段在霞光中泛着金属的光泽，像大地上崭新的脉络。望着这片土地上渐渐成型的能源动脉，忽然觉得那些思乡的愁绪，都化作了建设者的骄傲。

临时板房墙角处，几丛骆驼刺被雨水洗得发亮。蹲身细看，刺缝间竟藏着米粒大的蓝花，花瓣上的雨珠滚落时，在水泥地上绽出深色的星芒。这戈壁滩上的生命，何尝不是像我们一样，在艰难处扎根，在磨砺中开花。

云隙间漏出的夕阳给施工设备镀上金边，食堂那边传来招呼吃饭的声音。我起身掸去工装上的沙尘，朝炊烟升起处走去。今晚该有辣子炒土鸡，配上新蒸的米饭，或许该试着再盛一碗——毕竟明日还要继续施工，为这条能源动脉注入新的活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