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雨没伞,我把热爱走成星光

下雨没伞,我把热爱走成星光

杜晓言


    蝉声漫过老宅的盛夏,那辆黑色国防自行车立在槐树下,成了我最初心灵起飞的目标。别的孩子学骑车,身后总有大人扶着车座轻声安慰,而我只有风卷着槐花瓣落在脚边,得自己琢磨平衡。
    我先推着车在巷里走,从巷头到巷尾,手臂慢慢摸清稳住车把的力道。等心里有底了,便跨上车滑行,盯着前方调整方向,和摇晃的车轮“较劲”。某个黄昏,我试着踩上脚踏板一蹬——车轮竟稳稳向前!风裹着槐花香掠过,回头望去,只有夕阳把我和车的影子拉得很长,原来靠自己摸索,也能驶向光里。
     后来遇见电脑,是在镇上飘着泡面香的小网吧。第一次碰键盘,我连“QWE”对应哪个字母都懵,急中生智翻出随身带的小字典,在拼音下面一笔一划写上汉字:“b”下面标“波”,“p”下面记“坡”,再对着屏幕上的字,按字典上的标注找键盘按键。没想到这法子竟格外管用,错了就查字典核对,慢慢的,手指不用看也能摸到常用键,从磕磕绊绊打一个词,到能流畅敲出一整段话,连老板都笑着说“你这进步真快”。
     真正拿起笔写新闻,是在浙江金温铁路的建设工地上。那天机运队的工友临时接了便道施工的活儿,我跟着他们在工地上跑了一整天:正午烈日晒得柏油路面发烫,他们光着膀子挥铁锹,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,衬衫拧干了能滴出水;遇上梅雨季,雨水混着泥浆溅满裤腿,没人喊停,反而借着雨凉加快了进度。我蹲在工地角落,把他们说的“咱不能拖铁路建设的后腿”“早一天通,早方便大家”都记在本子上,晚上在临时板房里,就着昏黄的灯泡整理素材,将烈日下的干劲、雨水中的坚持都写进《“老爷兵”谱写争气歌》里。稿子先发表在公司刊物上,没想到反响特别好,我还因此被破格提拔到办公室专门做文字工作。
    之后我更敢写了,跑遍金华、丽水的铁路线,采写的新闻陆续登上《金华日报》《丽水日报》,连《金华人民广播电台》都播过我的稿件。每次从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名字,或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熟悉的文字,都忍不住想起工地上那本记满采访的本子——原来认真写下的每一个字,真的能被看见、被听见。
   而写词的热爱,从1986年延续到如今,从未褪色。不管早年在硬板床上铺着稿纸写,还是后来躲在嘈杂办公室挤时间改,我总把生活的温度揉进韵脚里。我为葫芦丝名曲《西双版纳的歌谣》作词,让傣家的风与雨随旋律流淌;写的《走壮乡》被选入大学教材,成了学子们笔下研读的文字;《祖国,我为你自豪》更在大赛中捧回金奖,站在领奖台上接过证书时,手心的温度至今记得。还有多首作词歌曲在社会上广泛流传,偶尔在街头听见熟悉的调子,心里总涌起一股踏实的暖意。

     如今虽已退休,书桌上的稿纸仍没断过,笔杆握在手里,还是当年那份纯粹的热爱。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奖状、剪报本里泛黄的稿件,还有记满歌词的笔记本,我彻底懂了:自学路上从没有现成的灯火,可那些推过的车、写满拼音的字典、工地里磨破页脚的采访本,还有四十多年“不放下笔”的坚持,都化作了星光,一步步照亮我往前走的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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