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棂记

　　乌鲁木齐讯(通讯员吉敏)老宅的窗棂是木格子的，经年累月，漆色褪成淡褐，像被岁月浸透的茶渍。晨起推窗，总有些细碎的光斑跳进来，在青砖地上游走，恍若一群顽皮的狸奴，追逐着彼此的影子。

　　窗棂上常栖着麻雀。它们时而啄食木缝里的虫豸，时而歪头打量屋内的人。有次我故意屏息不动，一只胆大的竟跳上案头，啄食砚台里未干的墨汁，黑亮的羽毛沾了墨痕，倒像穿了件水墨衫子。祖父见状，只笑着摇头："这小东西，倒识得文气。"

　　最妙是雨天。雨丝斜斜地穿过木格，在窗纸上洇出朦胧的痕。檐角垂下的铜铃叮咚作响，与雨打芭蕉的节奏应和。我常伏在窗边，看雨滴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水花，仿佛天地间正演奏着一曲无声的乐章。那些水珠顺着窗棂的纹路蜿蜒而下，最终在窗台积成小小的水洼，倒映着云天的模样。

　　秋深时，窗棂外会斜伸过几枝桂花。金黄的花粒缀满枝头，甜香漫进屋来，连呼吸都变得绵软。祖母总爱摘些桂花，用细纱囊装了，挂在帐钩上。夜里醒来，满室清芬，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花香，还是月色在流淌。

　　前年修缮老宅，匠人建议换掉朽坏的窗棂。我摸着那些凹凸的木纹，忽然想起那只偷墨的麻雀，想起雨滴在窗纸上洇开的痕，想起桂花香里祖母的银发。最终还是嘱咐匠人："修旧如旧吧。"

　　如今每回推开这扇窗，仍会有光斑跳进来，会有麻雀来叩窗，会有雨丝来作画。木格子窗棂静静立在那里，像一位沉默的老友，守着时光的秘密，也守着我对旧日温柔的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