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《想北平》有感

  塔城讯(通讯员 苟三和)读完老舍先生的《想北平》,一种绵长而温润的乡愁如初秋晨雾般在心头弥漫开来。这篇不足两千字的散文,没有激昂的抒情,没有华丽的铺陈,却在平实的笔触中勾勒出一个漂泊灵魂对故土最深沉的回望。在城市化浪潮席卷全球、故乡面貌日新月异的今天,老舍笔下那个“我的北平”不仅是一份地理记忆,更是一面映照当代人精神处境的明镜。

  《想北平》最动人的力量,恰恰在于它“说不出”的深情。老舍开篇便坦言:“我真爱北平。这个爱几乎是要说而说不出的。”这种语言的无力感并非缺陷,而是情感浓度的确证——当某种情感深入骨髓,便超越了言辞的承载能力。他像爱自己的母亲一样爱着北平,不是因为她的伟大或繁华,而是因为这种爱已经化为生命本身,“言语是不够表现我的心情的,只有独自微笑或落泪才足以把内心揭露在外面一些来”。在一切都被要求清晰表达、情感可以被量化的今天,这种“说不出的爱”何其珍贵。它提醒我们,生命中最重要的感受往往在语言的边界之外静默生长。

  老舍笔下的北平,不是帝王将相的舞台,而是平民百姓的日常。他不写宫殿庙宇的宏伟,不写历史事件的壮阔,却将笔墨留给了“墙上的牵牛,墙根的靠山竹与草茉莉”,留给了“韭菜叶上还往往带着雨时溅起的泥点”的菜摊子,留给了“温和的香片茶”。这种平民视角的选择,使北平从一个地理名词变成了有温度的生命体。老舍说:“北平在人为之中显出自然,几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,又不太僻静。”这种“中庸”的城市性格,正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——既不压迫也不疏离,给人恰到好处的归属感。

  更为深刻的是,老舍在散文中揭示了人与城市之间那种近乎血缘的纽带。“它是在我的血里,我的性格与脾气里有许多地方是这古城所赐给的。”城市不仅是物理空间,更是塑造人格的文化母体。北平的布局、节奏、气息,无声地渗透进他的生命肌理,成为他观看世界的方式。这让我想起今日许多离开故乡的游子,即使在新城市扎根多年,骨子里依然带着故乡的印记——或许是饮食习惯,或许是说话腔调,或许是对季节变化的特殊敏感。这种文化DNA的传承,比任何有形遗产都更为持久。

  在全球化与城市化双重冲击下,当代人的乡愁呈现出复杂面貌。一方面,物理意义上的故乡正在消失,老房子被拆除,老街巷被改造,童年地标不复存在;另一方面,精神层面的故乡寻找变得更为迫切。《想北平》恰恰提供了对抗这种失落的资源——老舍教会我们,真正的故乡不在宏大叙事中,而在生活细节里;不是博物馆式的保存,而是生命经验的延续。当他说“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,而是整个儿与我的心灵相粘合的一段历史,一大块地方”,他实际上指出了故乡记忆的本质:它是情感与空间的融合体,是个人史与地方史的交织。

  作为读者,我被这篇散文温柔地击中了。在效率至上、变动不居的现代社会,我们太需要老舍这样的“慢眼光”——能够为一朵牵牛花的开放而驻足,能够从韭菜叶上的泥点看到生活的本真。他笔下那个“动中有静”的北平,何尝不是对当代人焦虑心灵的一种治愈?当我们被碎片信息淹没,被快节奏生活驱赶时,老舍的北平提供了一个精神上的“僻静处所”,让我们重新学会如何与一座城市、一片土地建立深刻的联系。

  《想北平》最终启示我们:故乡的价值不在于它有多么完美,而在于它参与了“我”的生成;乡愁的意义不在于怀旧的感伤,而在于为漂泊的灵魂提供坐标系。在越来越同质化的城市景观中,如何保存每个地方的独特气息,如何让城市发展不切断人与土地的情感纽带,这是老舍在八十多年前就提出的命题,至今依然紧迫。

  合上文稿,窗外已是华灯初上。我居住的这座城市也有它的牵牛花与菜市场,也有它的晨昏线与季节更迭。老舍的北平让我明白,所谓故乡,未必一定是出生之地,而是那个我们愿意用最细腻的笔触去书写、用最深沉的情感去拥抱的地方。在这个意义上,每个人都可以在茫茫世界中找到自己的“北平”,并在心中为它保留一个“说也说不出的”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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