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温锅

冷雨斜斜打在窗玻璃上，像无数细密的银针，织就一张朦胧的帘幕。我窝在温暖的室内，攥着暖手宝刷手机，屏幕里突然弹出父亲的视频请求。我赶忙接起，父亲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传来：“幺女，加班忙就别跑了，我们把羊肉汤炖上，视频里陪你吃。”

窗外，车流在湿滑的柏油路上缓缓前行，如一条条慵懒的蛇。路边小叶榕的叶子带着水汽，在路灯的映照下发亮，仿佛每一片叶子都藏着一个晶莹的梦。冬至将至，按照习俗，是该把陶炉支起来温锅，一家人围坐，共享美食与温暖。

陶炉刚热起来，视频里父亲已把砂锅端上灶台。镜头晃过，炖得软烂的羊肉在锅中微微颤动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婆婆凑过来，枯瘦却温暖的手握着长柄勺，轻轻搅动着锅里的汤，“再炖十分钟，萝卜吸饱肉汁才甜，你那边没暖气，煮完饺子记得泡杯姜茶。”婆婆的叮嘱，如同这冬日里的暖阳，直直地照进我心里。

我的案板上摆得简单，从超市买的速冻饺子，旁边是一小碟切好的蒜末，瓷碗里倒了点四川特有的藤椒油。我望着这些，不禁对着镜头叹了口气：“去年还有婆婆包抄手、饺子呢。”父亲立刻摆手，脸上带着笑意：“速冻的也一样，煮透了蘸点醋，给你远程报菜名，就当在家了。”

饺子下锅时，陶炉发出细微的嗡鸣，像是在轻声诉说着生活的琐碎与温暖。我用漏勺轻轻推着饺子，防止它们粘底，动作里带着几分婆婆教我的娴熟。视频里，爸爸正围着餐桌摆碗筷，婆婆端来一碗饺子，热气腾腾地模糊了她的面容：“先吃两个垫垫，咱们同步开饭，就当你在家了。”

我夹起一个饺子，轻轻吹凉，放入口中。藤椒油的鲜麻在舌尖瞬间散开，那是家的味道，熟悉而又亲切。这味道，隔着屏幕，也暖得人心尖发烫。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，可陶炉上的水始终冒着热气。羊肉汤的香气从屏幕里“飘”过来，父亲絮絮地说着家里的琐事，叮嘱我“睡前关紧窗户”。我看着屏幕里那两张含笑的脸，忽然明白，冬至的意义从不是非要一家人凑在一桌，而是家人的惦念从未缺席。哪怕隔着千里，家的温度也能顺着信号传过来。

路灯的光映着窗上的雨痕，锅里的饺子又浮了起来。这最长的夜，因这屏幕内外的烟火与牵挂，竟暖得让人忘了湿冷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