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絮语

文/江懦汐
晨雾未散,檐角滴落的雨丝已织成细密的帘幕。我站在老屋的门槛上,看父亲将新折的柳枝插在门楣,嫩绿的芽尖在风中轻轻颤动,恍若三十年前那个清明,祖母用同样的动作将春意别在门环上。
后山的松针簌簌作响,父亲的胶鞋踩过泥泞小径,竹篮里的供品随着步伐轻晃。青石板砌成的坟茔前,他用铁铲细细刮去碑上的青苔,动作像在擦拭一本被岁月尘封的旧书。“你爷爷最爱干净。”他自言自语,指尖抚过碑文上的刻痕,那些凹下去的笔画里,仿佛还留着他生前抚摸过的温度。
纸灰在青烟中盘旋成蝶,我忽然想起《岁时百问》里的句子“万物生长此时,皆清洁而明净。”或许清明的本意,原是让人们在生死交界处,擦拭蒙尘的心灵。就像晋文公为纪念介子推而立寒食节,千百年后,那些被烟火熏染的传说依然在人间流传,如同墓前的松柏,在年轮里沉淀出苍翠的故事。
午后雨歇,邻家孩童举着纸鸢跑过田埂。彩色的蝴蝶掠过金黄的油菜花田,线轴在掌心转动,恍惚看见《东京梦华录》里记载的汴京寒食,人们 “各携枣餬、炊饼、黄胖、掉刀、名花、异果、山亭、戏具、鸭卵、鸡雏,谓之“门外土仪”。古今的春风在此时交汇,将寒食禁火的清冷,酿成了踏青游春的热闹。
暮色四合时,父亲在供桌上添了盏新灯。摇曳的火光中,我忽然懂得,清明不是生死的界限,而是记忆的渡船。那些被我们擦拭得锃亮的往事,终将在时光长河里,成为照亮前路的星光。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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