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浊辩

文/王植雯
 

水至清则无鱼，人至察则无徒。古来圣贤常道此理，却鲜有人说清水虽无鱼，却可照见天光云影。浊水养鱼虾，清水映星辰，各得其所罢了。

世人常道廉洁之难，难在何处？难在要时时拂拭心上尘埃，难在要处处警惕鞋底淤泥。这拂拭不是拿着鸡毛掸子做样子，而是真真切切地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，一个个揪出来曝晒。淤泥沾鞋易，洗净难，往往要磨破几层皮肉。

我见过山涧里的清水，从石缝中渗出，汇成细流。它不急着奔向大海，也不在意是否有人驻足观赏。只是静静地流，遇到岩石便绕过去，遇到洼地便停下来。日复一日，竟在石头上刻出了纹路。这般柔弱的清水，竟有穿石之力。

人心亦是如此。那些看似刚强的，往往在诱惑面前最先折腰；倒是温润如玉的，反而能守住本真。不是他们天生刚毅，而是懂得“不欲以静”的道理。不贪求，自然心静；心静，自然澄明。

古时候有个“四知太守”的故事。深夜有人送礼，说“暮夜无知者”，太守对曰：“天知，神知，我知，子知，何谓无知？”这般清醒，在今人看来或许迂阔，却道出了廉洁的真谛——不是做给人看，而是对自己有个交代。

清浊之辨，不在水，而在器。同一个器皿，盛清水则清，盛浊水则浊。人心便是这器皿，装什么便显什么。装得下明月清风，就照得见浩然之气；装满了功名利禄，难免要溢出些腌臜来。

老子云：“上善若水。”水之善，不在清浊，而在其性。清水不争，浊水不辩，各安其位。人能如水，清时自清，浊时自浊，便是得了处世真味。